2008年12月17日

抽屜裡的文字

住在東西兩半地球的兩位友人,不約而同提到,正在開始寫一本書,原因竟也一樣--留下幾筆生平經歷,給子女紀念。

MH 全家20年前從法國移居馬來西亞。在那英文為主的社群裡,起初語言溝通有障礙,MH時常只能靜默,回家後開始信手塗寫,把在外言不盡意的內心感受,寫下短紙斷片,放在抽屜裡。

使用電腦之後,部分隨筆經過膳打、列印出來,仍放在抽屜裡。壓在底下的很少拉出來看,就算抽出來偶而一讀,記憶翻湧上來,常又在紙面上修改補記。塗寫得太厲害的,想重新清稿打字,卻找不到當年儲存的電腦檔案;等到調出舊檔,面對增刪得一蹋糊塗的筆記,不亞於重新改寫的大工程,於是又塞回抽屜…

客家女子素梅為了子女教育,移民來溫四年。在台灣同時承擔安內攘外,到了溫哥華,除了接送小孩、參加休閒社團,旺盛的精力無處著力,時間切成一段一段,四年來竟沒完成一件需要心神專注的事。自從一年多前參加讀書會,素梅利用破碎的時間看書,似乎跨過一道門檻,與文字表達的世界走近了些。

最近夫婿的經驗,被寫入中小企業創業的《千錘百煉》,她和編輯談稿校稿的過程,深受啟發,也想把自己的故事寫下來:「養兒方知撫育艱辛。留給在大、中、小學的三個兒子,將來他們為人父母時,或許有些啟悟。」

MH深覺慶幸,她始終保有吳爾芙Virginia Woolf說的「自己的房間」,沒停過筆。前兩年,一子一女來加拿大念大學,她也完成移民程序,準備生涯第二度的大遷徙,搬到滿地可雙語區;雖然孩子的英文早已精湛過母語。

MH把抽屜裡昔日的悲喜記錄拿出來:「我想了十多年,現在可以動筆寫回憶錄了。」她選擇用英文來寫書,因為「子女方便看的文字,將來他們才會閱讀」。

當年讓MH投入書寫的語文障礙,經過多少年異地磨鍊,如今駕馭無礙了;她說,自己不僅隨時準備順應變動的環境,而且迎向新課題:「我現在的新挑戰,是怎麼去結構一本書。」

素梅也覺得自己很幸運,她從來沒有下筆千鈞重的苦惱,即便不是行雲流水,也能一氣呵成。往往寫得入神,其他事務統統放得下,絕不牽腸掛肚。她的電腦螢幕上,新增了一格「抽屜」,專門收放這份文字夾。個性上有點喜新厭舊,對素梅來說,把記憶匧子打開、一一寫下,像是活在今日,過去的影像卻同時歷歷重現,成了另一種有神奇魔力的新經驗。

這是素民寫書其中兩種型態?就算不是專業作家、稱不上業餘創作,像MH和素梅一樣的芸芸眾生,一旦寫作的抽屜打開來,會不會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冒出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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