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月14日

兩種贖罪

兩部關於贖罪的電影,正在此間社區電影院放映。一是剛出爐的08年金球獎最佳劇情片「贖罪」Atonement,一是背景在阿富汗,「追風箏的人」The kite runner因美國中東戰事更受矚目。

兩部大有魅力的電影,都改編自同名小說。書籍先聲奪人,早幾年也先後在書市名噪一時。

「風箏」的故事始於兩個情同手足的小男孩,少爺阿米爾與僕人哈山,一場風箏比賽後,阿米爾目睹哈山為他受凌辱,不但沒有出手相救,還將他逐出家門。戰事發生,阿米爾隨父親逃往美國,二人越走越遠的人生路,二十多年後,阿米爾卻為哈山倖存的兒子,踏上烽火刼後的故鄉,這是二人關係的重新連結,也是一場贖罪的旅程。

「贖罪」場景在二戰前的夏日,13歲Briony窺見兩幕的片斷,姊姊塞西莉亞似被從小一起長大、清潔女傭的兒子羅比所制。Briony似懂非懂,卻因文學天賦早熟,撞見另一場表姊偷情,一口咬定是色情狂羅比犯下性侵。羅比被捕,上戰場代替服監。Briony日後成為知名作家,當年因自我迷惑犯下錯誤,如何求得諒解,終生縈繞心頭。

兩種贖罪故事,各有罪與贖的異與同。
兩個故事都發生在主角的孩提時代,對人世似解不解的年紀。兩個聰明的孩子都不知道,自己覺得非那樣做不可的一時半刻,大得毁了他人生活、改變對方一生。

兩個人的成長時期,都歷經戰爭。時代動亂,是犯行副作用的擴增劑,也是良心譴責、轉移淡忘的緩解劑。

一個人的過失來自自我蒙蔽,另一個是明知刻意;而兩個孩子卻都一再失足,一步接一步,讓過失成了罪行。

「贖罪」的女孩,巨大的想像力和有限的情欲理解,讓她自我混淆。鑄成遺憾,卻因她執著於自以為事,讓腦子裡的「認為」,說服戰勝了親眼「看見」。

「風箏」裡的背叛,來自阿米爾懦弱的本性,以及階級社會的污染。哈山為他效命,他卻不敢挺身相救,拿深化在內底的輕蔑,自我圓說不值搭救那個生命。他一路沈淪下去,不願再見到引發愧疚的來源,設計栽贓,讓哈山在眼前消失。

贖罪電影劇情中小女孩的過失,讓人連想十九世紀名著《包法利夫人》推出時,被控淫穢,辯方在法庭澄清的一段辯詞:「關於過失。不要問我,因著什麼大變動,我們的歡樂就成了刑罰…是『天道』這樣說,是萬能這樣做…愛,有它的變幻,它的騷動,它的躊躇和它妒嫉的地獄。」
小女孩情竇初開,鍾情羅比;阿米爾覺得一輩子都好難爭取父親的愛,怎麼哈山有時反而被父親「視如己出」?他一絲也不願分享父愛。妒嫉,滲透在兩椿悲劇中,像看不見的催化劑。

兩個人都意圖補償,邁出最艱難的一步,不在犧牲多少去換取,而是看進陷入蒙羞的暗影,勇敢自我揭開真相。哈米爾向他信任的未婚妻吐露壓抑心頭的塊壘,泣不成聲,他得到釋放。Briony呢,她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,怎麼才能推開天窗、自由飛翔?

荒謬離合,造化弄人,卻總也指出走下去的路徑和方向。救贖的最初和最終,從來都靠自己找到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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