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月9日

潛水鐘與蝴蝶 The diving bell and butterfly


鮑比用一隻眼睛完成這本遺著。

尚多明尼克‧鮑比Jean Dominique Bauby,九0年代擔任國際知名女性雜誌ELLE的法國版總編輯,穿梭於流行時尚圈,三個聰明子女,和情史中不曾缺席的紅粉美女。

四十三歲盛年,一場中風無預警來襲,二十天後醒來,他的腦子回復,全身卻從頭到腳癱瘓,只剩左眼能貶動,清晰的意識,鎖在不能動彈的軀體裡。

此後鮑比用特殊療法的音符表,與外界溝通:對話對象一遍遍重頭念26個法文字音,等到對的字母出現,鮑比眨眼示意;這樣一個字母、一個字母,緩慢拚出一個個單字,字詞再串成句子;充滿哲理詩意的《潛水鐘與蝴蝶》一年後完成。

1997年書籍正式出版,兩天後,鮑比撒手人寰。英德等30餘種譯本,短短一年半載,迅速相繼問世。全球華文出版中心當年還在台北,新書發表會開了兩次。印象深刻的第二回,出版者大塊文化因取得珍貴的鮑比紀錄片,負責人郝明義坐在輪椅上主持放映;一種克服生命障礙的深度、向另一種超越命運作弄的高度致意。

晚了十年,最近終於看到「潛水鐘與蝴蝶」的同名電影。導演Julian Schnabel立獲08年美國獨立精神電影獎,緊接著獲選金球獎最佳導演。Julian 談拍片動機,他說有感於暮年的父親,一想到將與所愛的人永遠分離,就驚惶失措。或許如此,電影裡的父子影像,有文字來不及表達的感人細膩。


薄薄一本書,鮑比對浮華世界的眷戀,無法盡言的地方,太多了!但鮑比真正能做的,是每天天不亮就告訴自己,移動舌頭,他使盡力氣練習,結果「如果能夠控制口水不再流出來,我就會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。」

如果鮑比是自我選擇閉關,上帝的玩笑不會這麼殘酷。像取走登山者的腳、畫者辨識色彩的能力,老天讓鮑比受的罪,施在曾是他每一天的活力泉源──原本與社交名流宴飲酬酢、遍嘗佳釀珍餚,再次醒來,吞著插管,幫助咽食和呼吸。每個月拿放大鏡鑒賞美感、挑剔瑕疵,卻得忍見自己嘴歪臉斜。行旅各地、發號司令,卻落得任人翻動、擦洗屁股…

再新穎再熱鬧的點子創意,也可以用過丟棄,這種不新鮮不青睞的崇尚,霎時變成單調孤寂,「本來想死的我,靠著想像和回憶,才能活下去。」

對許多人來說,不也如此,厄運似乎不露徵兆,轉眼來到?那些杯觥鬢影、意氣風發日子,只在上一次睜眼之遙。被禁錮在身形的囚牢,鮑比沒有丟掉習常的譏誚諷世,繼續嘲弄自己:「要非常幸運,才能掉進這種可怕的陷阱裏」。

夠大的挫敗困頓,讓人自知卑微渺小;只不過命運播弄太劇,他無法向神祇跪服,唯擁抱小女兒的代禱:「每天晚上闔眼睡覺前,都會為我向她的上主獻上小小的禱告…我靠著這股最窩心的扶持力量,在夢境的國度裏靠岸歇息,避開一切凶險。」鮑比無力咀咒老天,只問:「在宇宙中是否有一把鑰匙,可以解開我的潛水鐘?哪一種強勢貨幣,可以讓我自由?」

如果,能夠重頭對待生命,「就像我們不懂得去愛的女人,我們沒有好好把握住機會,我們讓它溜走的幸福」,人人都讀到了,鮑比對人間的最後回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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